继承纠纷

父亲：见死不救让人心寒 母亲：健康没保障手术有风险

2011年5月11日  上海法治报  陈群

   原本幸福美满的一家三口，在突如其来的人生灾难面前，因为各自的想法不同，最终走向了分崩瓦解的境地。一起普普通通的离婚案件，背后却是人性与亲情、爱情的错综复杂较量。
  一起起母亲为了挽救自己的亲生骨肉，不顾自己甚至可以牺牲自己生命的感人事例，一下子把未能捐肾给儿子，挽救儿子生命的文丹推上了道德的评判台。谁是谁非，在没有统一衡量标准面前，众说纷纭的看法可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父亲：漠视儿子生命让我心寒
   年过半百的锦鹏回忆起往事，堂堂七尺男儿忍不住泣不成声。
  锦鹏原本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1986年的秋季，年轻的他经人介绍，与文丹相识恋爱。次年春季，俩人喜接连理，同年的金秋10月喜得贵子。
  虽出身于农村，但勤劳让平凡的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婚后文丹勤俭持家，锦鹏则忙于农耕，夫妻俩齐心协力经营着一个小家。期间虽说也为一些生活琐事产生过矛盾，但都不伤及大雅。锦鹏感觉妻子对金钱看得很重，自己辛苦赚来的钱，只要上交给了老婆，再想拿出来就困难了。也难怪，没有收入的文丹，不计算着过日子怎么行呢？
  锦鹏算是个心灵手巧的人，自己有了三台拖拉机后，平日靠给他人耕地或平整土地赚点辛苦钱。同时锦鹏还搞了个活动棚子，他人有个丧事，靠出租棚子也能赚点小钱。儿子初中毕业后，先是学会了驾驶拖拉机，父子俩各开一辆帮人耕地。有了儿子作帮手，锦鹏感觉如虎添翼。之后，儿子提出要去驾校学驾驶，锦鹏当然竭力支持。
  生活在向好的方向发展。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三年前的大年初四，考好 “服务卡”后回家的儿子眼泡臃肿，锦鹏关切询问他是否身体有佯？催促他上医院检查一下。
  以为只是小毛小病的锦鹏只带了一千元钱后，陪着儿子就近到当地医院作检查。医生经初步诊断，要求孩子住院治疗。没往深处去想的锦鹏办理住院手续，被医生叫了过去。感觉不妙的锦鹏心里 “咯噔”一下。接下来医生的一番话，让锦鹏整个人站立不稳，医生说孩子患上了 “尿毒症”，本地医院恐怕是无能为力，建议赶紧送上海的大医院救治吧！
  在别人家鞭炮齐鸣喜庆春节的日子，锦鹏不得不带着儿子前往上海长征医院就治。医生详细检查后沉重地告诉他，要想让儿子获得第二次生命，必须得换肾，不然孩子恐怕活不了多长时间。
  “换肾、换肾”，这个在电台媒体经常出现的字眼，让锦鹏陷入了一筹莫展之际。那昂贵的医疗费用，不是锦鹏这样的农村家庭所能承受的。
  面对求生欲望那么强烈的儿子，锦鹏作出了一个重要决定，父母为孩子配型，只要有一个配对成功，就可以挽救儿子生命了。锦鹏说为了儿子，他不要说拿掉一个肾，就是要他生命都在所不惜。
  首先配型的是锦鹏，因为血型不对被淘汰了。庆幸的是，文丹配对成功了，复验过后，相关的肾内科专家表示肾源很好，只要具备相关的手续，经本人同意，就能进行换肾手术了。
  看到希望的锦鹏喜出望外，锦鹏想好了，以后娘俩在家里干点轻微家务活调养调养身体就可以了，外出由他赚钱养活他们。
  然而在对待换肾的态度上，妻子未能如锦鹏所愿。因为妻子迟迟下不了换肾决心，最终锦鹏只能眼睁睁看着儿子生命日渐衰弱走向终点。 “这样心硬的母亲，不念亲情的女人，彻底让我心寒。”锦鹏边抹眼泪边控诉妻子的不是： “对待儿子尚且这种态度，更不要说是对我了。如果我身体不好，还不走得更快。儿子几乎是求母亲救他生命了，居然打动不了她。换个肾呀，又不是要你命，我姐姐因病也拿掉过一个肾，不是照样活得挺好的。这样的女人，不离掉她才怪呢！”
    母亲：不愿换肾是有原因的
  去采访文丹时，她早被锦鹏赶出了房间，住到了边屋。没有了收入，文丹只得跑到离家较远的一农作物种植基地帮承包户打杂。在外来务工人员聚集的住处，一个简易棚连着一个简易棚找到文丹时，矮小的她正忙完田里农活过来。简陋的住处，凌乱的布置，述说着文丹生活的艰辛。而与她共住一室的女工友也为她家不幸的遭遇深表惋惜。
  “他有女人了”，见到我们，文丹气不打一处来： “说我不愿换肾给儿子只是个借口，有了女人要离掉我才是真的。”
  文丹向我们讲述，婚后夫妻感情还是可以的，但是后来锦鹏日渐显露其暴躁脾气，夫权思想严重，常为家庭琐事对她实施家庭暴力。 2006年8月，不堪丈夫打骂的她提起离婚诉请，之后因夫妻和好撤回了起诉。也许儿子不生病这个家散不了。只是儿子的病，花销起来是没完没了的钱。儿子接受治疗期间，锦鹏因为对妻子有气把碗摔碎，偏巧文丹一脚踩在了碎片上，结果把脚筋弄断了，一躺就是一个多月时间。谈及儿子求她换肾一事时，文丹表示，当时自己身体也不好，而最为重要的考虑，即便亲属之间换肾，费用也要高达二十万元左右。上哪儿去弄哪么多钱去？那时侯吃用开销手头上二、三万元都拿不出，一旦动了手术，没有后续费用怎么办？再者说了，手术有风险，即便换肾成功，儿子的存活时间是个未知数，真得换肾是要考虑综合成本的。
  面对儿子的乞求，文丹在犹豫徘徊中，昏昏沉沉地过了一天又一天，最终也只能看着儿子慢慢衰竭。
  “主要是没钱”，文丹解释，自己不是不愿换肾，关键是即便自己同意了，还是没有办法筹到钱款，这样的愁虑导致她顾虑重重。
  “他在外有女人了”，文丹义愤填膺地说，锦鹏公然把女人带到她面前刺激他，对她已经是深恶而痛决。
现状：财产分割是离婚最大障碍
  儿子病故后的第二个月，锦鹏以妻子不顾丈夫和儿子以及亲友的苦苦哀求，见死不救致儿子缺乏有效救治而去世，让其对妻子心冷致极，提出离婚诉请，并且要求共同承担14.2万元债务。锦鹏说为了儿子看病在外欠了许多债，因为都是向亲戚朋友借的，所以没有书面借条。法庭上，文丹根本不承认锦鹏提出的共同债务。因为涉及到一些证据的收集，锦鹏又撤回了起诉。一年后，锦鹏以同样的理由再次诉请离婚。文丹则表示，离婚可以，但要补偿她9至10万元钱款，不然她是决不同意离婚的。法院审理后鉴于夫妻感情尚未彻底破裂，判决不准离婚。
  今年年初，锦鹏再次以夫妻关系未能改善反而越闹越僵为由，要求离婚。在法院审理阶段，已感到夫妻和好无望的文丹也同意离婚，但是家里的三台拖拉机，以及新建的农村住房要对半分割。因为财产分配未能形成一致意见，锦鹏干脆撤回了起诉。
  涉及财产问题，锦鹏有自己的想法：这几年家里主要收入都是靠他，为了儿子看病，自已东拼西凑没少向亲戚朋友借钱，当时出于情面都未让他们出据借条。如今新建的住房是在夫妻感情僵持闹离婚阶段，自己一个人花费一番心血建造的，如今文丹坐享其成要来分他财产而不承认债务，他是无论如何不能答应的。至于说到外面有女人一事，锦鹏坦诚相告，儿子没有意外，他也决不是花心男人，会尽心尽力操持这个家。儿子的离去，让他的精神天空彻底坍塌，如今是活一天算一天，不再有任何希望，放纵自己麻醉自己也许是最好的解脱。带了女人给文丹看，就是要刺激她。现在的日子，没有精神支柱，对他来说什么都无所谓。
  因为财产问题双方协商不成，锦鹏干脆撤回了起诉。夫妻水火不容过着有名无实的生活。
（文中人名均为化名）
    回音
    众说纷纭评论事非 截然相反两种态度
  茶余饭后，周围邻里对此事的评价有着截然相反的态度。
  男方住处附近的一些村民认为，母爱是伟大的，把儿子带到这个世界上，就应该把全部的爱奉献给他。母子连心，按照农村人最为朴实的说法，人活着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下一代的幸福。父母辛苦忙碌打工赚钱，除了为自己更好生活外，最主要的是为了下一代的幸福着想。天下有太多太多的母亲伟大的感人事例让人们感动。不是听说有位母亲为了实现割肝救子梦想，每天暴走几小时。牺牲自我来顾及家庭其他成员，这些都是对伟大母爱的赞美。
  然而文丹在儿子强烈求生欲望面前，居然举步不前犹豫再三的做法，是我们不能理解的。孩子的需要就是我们的全部。毕竟孩子的路还很长，将来还要结婚生子一代一代往下传，子女的幸福之路才刚刚起步，做母亲的怎么能忍心目睹自己的唯一亲生骨肉一天天衰弱而无动于衷呢？
  而与女方一起干活的一些工友们则是另外一种看法。他们认为，锦鹏不能把自己的想法强加于妻子，任何人不得做出损害他人健康的行为。从伦理而言，传统的家庭伦理观考虑更多的是整个家庭的利益，必要时就要牺牲小我成全大我。但从现实考虑，牺牲一个健康的人，去拯救存活率处于未知状态的患者，再让家庭背负上沉重的经济负担，不得不让人思考再三。同样作为一个女人，我们都承认自己内心对对器官移植这样大型手术甚至对于死亡有着非常大的恐惧感。我们是人不是神，在亲情与自己生命、今后的生活较量面前，内心有痛苦有矛盾有挣扎是正常的。把一个伟大母亲应具备的道德标准横加在没见过多少世面，以耕地为生的农村妇女身上，是不是对她要求太高了？
  听说器官移植中，亲属之间活体移植排斥反应较小，但事实上，真正进行亲人之间活体移植的又有多少？以极少数人的伟大举动来要求文丹，显得有些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