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纠纷

    编者按

    从一个“男主外，女主内”“夫唱妇随”的婚姻关系占据主流，到如今“以夫妻关系为轴心的核心家庭越来越多，夫妻之间的权利关系趋向平等”，日本社会的婚姻现象，尤其是日本女性的婚恋观很值得我们探究。
    尽管中国和日本处于社会发展的不同阶段，两国的妇女解放方式和所走的道路也有所不同，但两国同属于东方文化体系，具有很多相似之处，以其为鉴，可以更好地理解和剖析中国目前的婚恋现象。为此，我们特邀中国社会科学院日本研究所研究员胡澎，为大家全面解读当今日本社会的婚恋现象。从本期起，连续三期刊登，敬请关注。

    提起传统的日本女性，人们脑海中总会出现身穿和服，温婉、贤淑、忍耐、甘于奉献的贤妻良母形象。中国诗人徐志摩在诗中也赞美日本女性“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从“男主外，女主内”到夫妻关系为轴心

    在二战后以来很长一段历史时期，日本社会盛行“男主外，女主内”的性别分工模式，大多数日本女性选择了婚后做专职主妇的人生道路。
    20世纪70年代以后，随着日本女性受教育水平和社会地位的提高，职业女性人数上升，专职主妇群体逐渐缩小，然而，已婚女性“丈夫在外工作；妻子生孩子后辞掉工作，待孩子稍大些再重新工作”的“M型”就业模式依然占据相当比例。
    20世纪90年代以来，日本女性的生活方式越来越多元，在婚恋上也出现了一些新的现象。
    二战后，日本社会“男主外，女主内”“夫唱妇随”的婚姻关系占据主流，婚姻关系处于相对的“稳定期”。1960年前后的10年期间，离婚率长时期保持在较低水平。随着经济发展和城市化的进展，以夫妻关系为轴心的核心家庭越来越多，拥有工作的妻子在家庭中地位不断提高，取得了较大发言权，夫妻之间的权利关系趋向平等。

    七成中老年离婚由妻子提出

    20世纪90年代以来，针对离婚现象，日本广泛使用一些新词汇，如“盛年离婚”“熟年离婚”“定年离婚”等，指的都是结婚多年的夫妇由于缺乏共同语言，感情日趋陌生，甚至形同路人，终于在走完相当长的婚姻之路后选择了离婚。这些中老年夫妇离婚的契机多为子女离开家庭开始独立生活或丈夫退休。
    2005年朝日电视台放映了一部名为《熟年离婚》的电视剧，剧中男主人公结束了职业生涯，退休后回家准备和妻子安享家庭生活，却不料结婚35年的妻子突然提出离婚，说自己结婚后做贤妻良母，一直在为家庭付出，现在主妇的任务终于完成，要去过真正属于自己的人生。该电视剧一播出便引发整个社会对中老年离婚现象的广泛关注和思考。
    有机构调查表明，虽住在一起但实际夫妻关系破裂的家庭内离婚案例数倍于正式离婚的案例。一些媒体甚至用了“家庭崩溃”“当代家庭危机”之类的词汇来表示对中老年离婚热的担忧。离婚率的不断上升反映了夫妻关系的失调与夫妇冲突的频繁。据相关调查，有近3/4的中老年离婚由妻子提出。那么，是什么原因导致结婚几十年的夫妇最终分手呢？
    其一，当今日本女性受教育程度较高，就业机会增多，社会地位不断上升。妻子在家庭经济中地位提升，由辅助家庭经济型向经济自立型转变。女性在处理离婚问题上开始享有更多的自由和权利。当婚姻关系破裂时，经济上不依附丈夫的妻子不再惧怕离婚，不再因担心离婚后生活水平降低而不敢离婚。
    其二，20世纪80年代以来，日本国民意识发生很大变化，对婚姻和性的观念更为开放和包容，特别是年轻女性的婚姻观从以往的经济本位、家庭本位、他人志向型转向爱情本位、个人本位、自我志向型。对“男主外，女主内”观念持否定态度的女性越来越多，爱情在婚姻中的比重加重。传统的日本妇女提到离婚时往往顾及面子、社会影响以及孩子的养育等问题，但当今日本社会，只要能够解决婚后经济问题，越来越多的女性会选择抛弃已经死亡的婚姻。这也表明孩子作为夫妻感情纽带的传统观念正在受到新观念的挑战。社会舆论对待离婚的态度也比原先宽容，持“与其维持没有感情的婚姻，不如各自找寻自己的幸福”的人增多。
    其三，伴随日本产业化的不断发展、人口的社会性移动趋向频繁、工作场所的频繁改变、丈夫的“单身赴任”和长期的出差等因素，单位和家庭出现分离，单位和家庭之间距离拉大，家庭成员共同度过的时间减少。在不同领域忙碌的夫妻，由于相处时间少，缺乏沟通而导致感情淡漠。现在60岁以上的男性曾是日本经济腾飞时期的支柱群体，以企业为家的“企业战士”，为日本企业、日本经济的发展立下了汗马功劳。然而，对家庭而言，他们是“不在家的父亲”，是与妻子缺少感情沟通、对妻子疏于关心和呵护的不称职的丈夫。2008年日本国民生活满意度调查表明，20岁～49岁之间的男子表示“和家人在一起时间少”的人比例非常高。由于工作时间长且经常加班，导致与家人在一起时间短，夫妻关系、亲子关系疏远。因此，当这些忙碌了一辈子的丈夫退休后回到家中，往往不受家庭成员的欢迎。那些日常生活疏于自理、兴趣寡淡、知识面狭窄的丈夫一旦退休，往往被妻子称为毫无用处的“大件垃圾”。
    其四，城市化的发展导致社区社会联系薄弱，家庭在城市化发展中越来越陷于孤独境地，应付家庭危机的能力不断减弱。社区邻里之间关系冷淡也使得出现问题的夫妻缺少外界的帮助。同时，由于以“企业为家”的工作方式造成了职场与社区的隔离，男性没能围绕家庭建立起一个人际交往圈。另外，由于工作忙也无暇培养自己的兴趣爱好，因此，退休后的男性往往人际交往能力弱化，在家庭和社区生活中被边缘化。
    其五，由于家庭规模缩小，与老年人一起生活的家庭减少。在缺少老年人的家庭中，一旦夫妇之间关系紧张，没有长辈的家庭成员进行调解和缓冲，时间一长往往会朝着离婚方向发展。
    其六，随着妇女就业率的增高、高学历化、家务劳动社会化、晚婚化、出生率低下、长寿化等一系列变化的产生，日本妇女的生命周期也发生了很大变化。子女独立后夫妇二人的相处时间拉长，如果长年缺乏交流导致情感淡漠，家务劳动特别是对老年人的护理等工作又主要靠妻子承担，妻子较容易产生离婚的想法。
    其七，有些日本夫妻的婚姻关系中经济关系占据很大成分，当经济不景气、丈夫收入下降、家庭的经济状况不佳时，也是夫妻关系摩擦、裂变和整合的时期，特别是在丈夫失业的家庭，夫妻关系更是面临着严峻挑战。
    针对日本越来越突出的离婚现象，一些出版社看准了离婚市场的需求，出版了大量针对女性读者的书籍，介绍离婚时办理财产分配的手续，怎样在离婚过程中使自己更为有利，使得离婚后不至于降低现在的生活水准，以及如何接受职业培训等。一些机构还针对中老年男性开设婚姻技巧课堂，讲授如何赞美和关心妻子，如何在节日和纪念日给妻子送花表达爱意等等。(胡澎)